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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在心口 江湖绝技
(下)

摘自江湖

定场歌
熟教孝为先。此理尽君言。万般皆下品,读书做高官。从来看命看卦看相看数搬一张桌子,拿一条板凳,摆几部书。规规矩矩坐下,扮成一个算命的先生。我把一张纸铺在地下,写几个字,说几句闲话,不知万物皆有一个叙头。譬如那大圣人做出四书一部。上面注:大家全凭子平作书。这也是个叙头,那一天要下雨,预先捕云变天电闪打雷,然后天终下雨。象那为官长出门,先要传点敲梆,鸣罗排执事。喝道儿。然后官免起身,这也是一个叙头,象你这地方上那做道教先生,念佛的和尚,到人家去做斋,建醮酬恩,预先把像一挂起来,法一出雷,然后叮叮当当,指书讼经,作起来,这也是卖堂的。无非是个序头。

兄弟我把张纸铺在地下写几个字,是个招牌,抛砖引玉。聚众招贤。我想言不暗点,非明人所谈,谈话不明,似钝剑伤人,崑山产良玉,非卡和而不识,世上多少英雄客。若无推算也难明。公侯宰相人人所愿。贫贱寿夭人人所憎。时运造化人人一转,但迟早不同。吉凶年的有。世间人不知。当年韩信时运不至。受辱于胯下。乞食于漂母。后遇肖何荐到汉高祖驾下,扶车推轮,拜为六国丞相。招讨征杀,破大楚之师。身受三齐王之职,后来以千金相赠漂母。一呼百诺。何等幸运。这是时也运也命也。如明朝朱洪武王命蹇时之际。在那黄觉寺做和尚。衣不能遮其身,食不能饱其腹,世上那晓得他是个黄帝。后遇浙江一位先生,相他龙眼虎眉,是个盖世英雄。佐之起兵即位金陵,传位二百七十余年。出一十七个皇帝。这也是时也运也命也。时来了门板也挡不住。是非来寻我。腾云也难清闲,时几文钱,舍不得算命。一朝有了祸事,就是几两银子也是出的。故以君子常常问命。自不招凶险。遇人不明事体,年年招是惹非。古之人不知命,无以为君子也。今人安知有命乎。真真有个运。有个相法。只是为人莫忌相。一相便轻人。一相便惊人。书上说得明白。相无诀法不可乱言。有个麻衣相柳庄相,达摩相,摸骨相,端骨相,相法也说不尽。纵是那一理贯通万事,如今人行有行相,坐有坐相,吃也有吃相,人要行如流水,坐如盘石,睡如眠犬,起如浮云,这乃是在富大贵之相也。麻子也有一个相。珍珠麻,雨点麻,细米麻,海底捞鱼虾麻,菜花麻,贪酒麻,相法也讲不尽。眼睛也有个相法。龙眼人真明天子,虎眼人镇国将军。鹦鸽眼,能说会道。蛇眼人佛口蛇心、牛眼人劳力辛苦。马眼人奔走红尘。眼睛相法也讲不尽。长子也有个相,矮子也有个相,长子又长得一根笋。矮子要矮得一条礅。长子要长得壁直。矮子要矮得坠实。口说不为凭。起手见高低。说我命相看得高。乡亲们未必肯信,都是前头人吓怕了的。张的到张神仙,李的到了李神仙。卖瓜的只说瓜好,卖酒的只说酒甜,叫做般般会,件件低。我今日初到你这贵处,不晓得讲神仙二字。只晓得讲命理,人要眼见,口要尝。哧也不吓死人的话。众乡亲有命只管上前试一试看,人家命有三不要钱,九不起利。那都是相人上当的话头。及如看了命,他又要起钱,乡亲们不好意思得,自然丢几文钱,其实口中不说,心里失悔,我却有七八个不要钱,口说不为凭,待我写到纸上做个活头。那八个不要钱,乡亲们要听得明白。寻老年人无子,中年人丧妻,幼儿丧父,守寡孤独贫穷寿夭,小儿犯关煞,这是不要钱的。

我昨日在某集上有一个老者鬓须皓白。走上前来,说是先生你这也不要钱,那也不要钱,出来喝凉水,穿树皮,坐到那井边喝南风不成。我说你老人家有所不知,要钱是我明分。不要钱是我的人情。怎的不要钱,出来长见识的,总是为利,只要取得干净。只要取得公道。我要取那曹头上有骏马。架上有罗衣。怀中有幼子,脚下有姣妻。河下有船,岸上有田。取他三十不为多,五十不为少。只当那毡上支拨毫,大树上落叶,不足为难。假如那食不充口,衣不遮身,鳈寡孤独,贫穷寿取他三五文钱,就象针尖上削铁,佛面上刮金,这样钱断断乎不取。我今日备得有几张纸,你们乡亲不要害羞,只管接一张,孝顺者问于父母。恩爱者问于妻子。和睦者问于乡里,慈爱者问于子女。不害羞者问于自己本身,看看年将月将四季吉凶祸福,是非口舌等事,只管上前,不要忍口害羞。常言君子问凶不问吉,叫做看命防身宝。祸到临头悔迟。

江湖诗:
江湖学术今几年; 不求富贵乐清闲。
闲来悟得琴堂里; 闷来涉水又登山。
虽然不是黄宫客; 一日清闲一日仙。

今初到此地久闻贵处文学之邦,仁厚之俗,果然名不虚传。列位乡亲,休要忍口害羞,只管上前来算个命,测个字,看个月将年将,问个财喜问个买卖利息,如何列位。

今日初到贵地看个八字,不徒贪财,只徒列位四方八面的,嘴上挂一个招牌,与我传名。未必都不要钱,我只好喝凉水,穿树皮,喝南风不成。有三不要钱,那三不要钱,贫穷孤寡寿夭鳈寡孤独不要钱,目下病重身亡不取钱。若要取钱,目下行时的,寿如松柏,怀抱子,脚登妻,河下有船,岸上有田,这一般人,取他五十不为多,三十不为少。只当那毡上支拨毛,大树落叶。这样说有不知命的人聚首而言说那一块又来了一个卖当的先生,殊不知看命者如明灯指路。不看命者如黑夜推车,太平无事不问卦。祸到临身悔是迟。

祖父把我幼读诗书,奈运蹇不佳,悟习子平,好游江湖。知命者,玄中玄,妙中妙,你看世间八字,还三妻不得到老,五子不能送终。淑容美女反招愚拙之人。俊秀儿郞却配貌丑之妻。这都是命也,运也。我想孔子文章贯世,德配古今,存困于陈蔡,厄于桓公。太公钓鱼谓水。买臣五十得公乡。平仲身无三尺,封为齐国贤臣。韩信力无缚鸡得为汉邦大将。自古圣贤,难脱阴阳之理。近世儒士,岂能逃出否太之外。你看天不得时,风雨不均。地不得时,草木不生。人不得时,命运不亨。讲命者,要提用神。取病药,年冲月令须离祖同,日破提纲定损妻。日时暗破妻子克。无情冲破一生低。子平云,伤官资财,福自天来。可惜贵造带刑冲,照时变通三可也。

有问须要反答,未明不可先声,入门休问荣枯事。观儿容颜便得知。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点头高张帆。摇头快转风,眼生不吐黄,只怕下苦刚,人人得运好,个个小儿高。常挂命之学,自有天然之理,而玄关一窍参透机。切莫据书执法,最要见机生情,得之于心应之于手。举行端正,言语安详,一入门来先看来意。未开口先要拿心。千隆敲卖,此乃玄机之妙耳。日暖风和其事暖而卜吉,轰雷聚雨,其事迫而断凶。洞门半开,借言便入。机关未露。莫先言实。先观那为本,那为末。后知谁是主,谁是谁是宾。刁人常招官讼,愚人最怕差役。初贵者气必骄。久困者志未伸。草野英才胸怀霄汉。廊庙达士志慕山林。贫穷常喜后发,富贵美爱长年,幼失父母,岂有现成受用。晚年得子,多是半世虚花,荆妻怀不中意入赘。该因早亡亲。妻年似女,填房再娶。妻年似母苟合成亲。子象孙,偏房所出。子象长,二三可许。妻克重重必有凶死离活。生子叠叠定有残疾。遇顽敲妻原是问子,须防无子。贫穷既主多儿,继外成家年少克妻。必有凶死。年老一子必是螟蛉。少壮之人不久困,中年无子莫言孤。若妻年老忽然问子,许他义子送终。若看孩童须防难养,过继方许成人。年老在公门,应无贵子贤孙。家贫早亡亲,必然两姓成家。椿堂情疏,该因萱草凋枯。桂子漂流,多因兰房寂寞。决新疾即言交节。说旧病,痞气伤行,人多有阻隔走失,便许归迟,求子累许一二,合婚定许成就,兴词不可许利,被告未必言凶,胆大之人语言轻狂。易反易复。多颠多险。囚犯许他皇恩大赦。看官非许他内中多鬼。耸肩谄笑为非作害之人。轻言浪语咬事搬非之人。福德君子,衙前必不官事。同行问讼。此人必是干证。安心要告见严官。必定招形俗。夫奢华者,志气昂昂,久日必败;好赌者,常无足食。好酒者,终须受困。勤苦之人,后运必发。性情风流,家业必败。骄儿忤父淫妇欺夫。穷困者,许他便改迁移。富贵者许他谨防火盗。年高之人,必许跌卧之灾。性急忙忙,断他不测之祸。先来问卦,须防鬼神不测之祸。头先看命且防黄泉之人,推时不真,即便知矣。言祖业十有九离。说六亲百无一靠。人人亲戚情疏。个个朋少力。行船防水厄。染房防失脱。看高功名许老当益壮。颠言倒语,为人心事难明。轻言寡语,定然有始无终。浮燥者,常见是非性急者,多受营辱。若到人家不同,街市察言观色,见景生情。观祸殃,就知他那年有喜。见奠章,就知他那年刑伤。堂上挂符,感愿未还,挂符无制,定伤小口。父问子,非名即外。子问父必有原故。夫问妻非灾即有喜。妻问夫,不病即外出。行路端正,斯人必有文章。颠颠倒倒,必是浮燥之人。面目艳色斯人必富。形容枯槁,此人必贫。脸上黑色不多主颠沛流离。相貌风俗润满,是富豪之家。看小儿许功名。老人许他年高。肩抱衣被,挑担之人。身达口袋执鞭之土,穿油衣不匏烟而卖肉卖油。汲破鞋不游手好闲。好赌者,莫以衣破而言贫。莫以裳好而言富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心通千古,学富五车,则成老江湖矣。

吹点卖法

一局棋下老了王乔,五言诗吟穷了贾岛,不爱诸子窗前草,不爱玄都洞里桃,不说王子晋的凤箫,不说蔗姐家的茶灶,休夸石崇豪富。范丹贫穷,彭祖寿高,休论颜回寿夭,不表不讲天文地理。不讲三略六韬。只想会几个知已朋友,谈谈笑笑玩玩耍耍,嘻嘻哈哈。

一要看来意。二要照事情,三要敲东及西。四要眼中无人。五要轻言慢语。六要宗宗卖清。众位这个八字,原要讲个道理出来。我今日把这个八字道理讲给众位听听。象这个八字,原来是个人的样子。怎么是个人的样子,譬如这个八字有个年月日时,年上两个字,象人的脑壳,时上两个字象人的脚,所以八字是与人一样的。只要生得周正,明有眼睛,有鼻孔,有耳朵,终是一个人。倘若去了一双眼睛,就不好看了,纵然是个人。到底是瞎眼。所以八字与人一样,说八字于人一样,又怎么看他的好反。譬如这个八字写将出来,往上下一看,日主旺相,有格局,有用神,有刚有柔。这就是一个好八字。象这个好八字,又有几个。只要有衣、有食,有妻,有子也就是好的了。象我今在外飘父母别妻子,难道就没别的生意,只有测安算命好讨饭吃,也是八个字见捆住了。今看命看得神机妙算。测字测得神钦鬼服。众位不过只称得一个先生,看命看得准,测字测得灵,还有别的甚么奉承在那里。但弟在外,每到各州府县,大小集场,也看了几年命,莫说看得多,一天只算看十个。十天也就只算一百个。每来看命之人,将他八字排出来,不是长长的瘦子,就矮矮的胖胖子。不是个克妻八字;就是个克子八字,不是克妻克子,就是劳劳碌碌奔走红尘。将他的八字细查往后运气还有指望,倘若后运不好。一身穷到老。象这不行时的,我也不知看了多少,这不行时的八字就与他说几句直话,他就老嗔我,说先生你看得不准。弟就奉承他几句,也无益。象以往来看命的先生,今年看命,许他明年发财,其实到明年又和今年一样非是他全看不准,乃是奉承之过,众位象这奉承话,只好哄孩子不吃盐,和尚讨婆娘,说过就是;但如今人,爱奉承人最多,说他不好,他就不欢喜,殊不知君子问祸不问福。